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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鸣霄从桌案旁抬头,瞥了一旁的易晗峥一眼。

他想起昨日事,心情又有些复杂。那会他想做什么已忘记,只记得需得从博古架上取一件东西,当时却不好腾不出手,便麻烦易晗峥代劳。可也不知易晗峥如何帮他取的,该取的东西没取来,反把不该取的东西碰落满地。

——帮忙,俗称越帮越忙,由此可见一斑。

季鸣霄扶额,一句“笨手笨脚”默念在心底,无奈看易晗峥手忙脚乱扶架子捡东西。只听“啪嗒”一声,原是从易晗峥衣衫里掉了个什么东西出来,他打眼去瞧,那玩意儿是本小册子,掉的角度又好巧不巧,书页上的内容堂而皇之,就那么敞开在地面上供人观赏。

“呃……”

季鸣霄:“…………”

实不相瞒,视线聚焦那一瞬,季鸣霄人都有点懵了,又惊又愣,好半晌移不开视线。

一言概之,玩的还挺花。

如此愣神几息,季鸣霄才缓缓调高视线,与不远处同样刚从怔愣中回神的易晗峥正正对上眼。

他想想,当时的易晗峥如何反应来着……?像是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还是季鸣霄自己面无表情问:“你说过的学习?”

印象里,他曾嫌过对方头一回就弄得生疼,对方便信誓旦旦与他道自己有过专门的学习,绝不再重蹈覆辙。当时他翻了翻眼,没当一回事,甚至巴不得易晗峥别乱学些不该学的玩意。可他再看看地上躺的小册子……好像已经晚了。

易晗峥讪讪一笑,难得显出不自然,转了转视线,与他应了声:“嗯……”

季鸣霄眼神逐渐复杂。尽管心下确认,他还是很不想探讨,那个幼时乖巧可怜的小少年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就算不问他,去浔渊宫或探星楼随便拎一个人过来问,怕也没几个能想象到,平日瞅着也算正经的探星楼楼主,私底下会翻阅这种污秽得不堪入目的画本?

或许胡家家主应在其中担一份责。季鸣霄想。

彼此之间沉默须臾,易晗峥这人脸皮子算不得薄,向来都是尴尬不过三秒,不出多久似是调整回了心态,俯身捡起那本导致尴尬气氛的罪魁祸首,轻咳一声,镇定自若,同季鸣霄道:“不常看的。”

季鸣霄收回视线,淡淡“哦”了一声。他懒得过问,看什么是对方的自由,暂时就随便吧。

易晗峥这才把方才他要取的东西放在桌上,坐回位置,见季鸣霄再无其他回应,面上表情亦是一派平静,庆幸之余觉出些许诡异的失望。

没被指责诶!易晗峥拄着下巴仔细想想,于小事,季鸣霄向来是不管他的,不制止也不支持,放养一般任随他便。

其实很有季鸣霄的风格,并不出易晗峥所料,但偶尔的,易晗峥还是希望季鸣霄能多管自己几句,才算足够的重视他。

他直勾勾盯了季鸣霄一会,忽而道:“虽不常看,却能使人受益匪浅,大人改日可愿与我共同探讨?”

他就不信了,涉及到季鸣霄自己,季鸣霄总不能还对他不管不问吧?

果不其然,季鸣霄斜他一眼:“我见你是想废了那本书。”

哦,这是不待探讨便要撕了他的书。易晗峥听得很懂,耸肩道:“大人误会,我不曾想过要废,书中花样太多,还未能完全学以致用。”

变本加厉是吧?作为回应的是一声冷笑。

季鸣霄道:“恕不奉陪。”

“……”

于是,易晗峥想要的、所谓的足够的重视,就这么轻易变成了反向收效。

第91章 留存念想

磐州地理位置偏远,治安状况良好,群英派反成为当下时局最不用操心的修者势力。这日季鸣霄便接到消息,听闻群英派的葛东龙在磐州待着也是闲着,愿在派内交接事务,亲自领人过来协助浔州城。

易晗峥听闻此事,也道:“葛统领为人正直,算得相当可靠。”

季鸣霄道:“葛统领既亲临浔州,用意是好的,你我还是去城外相迎才算妥当。”

易晗峥想了想:“现在便下山去如何?就当走一走。”他笑着恳切道,“好嘛,大人?”

季鸣霄看他一眼,倒没有反对。近日里战时未尽,加之城内居民有部分迁入临近城区,去看一看情况也是好的。

城内受到破坏的建筑道路并未重建,周遭一片断壁残垣,仅大致清理一下街道上散乱的各类物品,保证道路仍能通行。

一眼望去,浔州城内境况还若从前那般的,可能只有沿着浔州天瀑流下后奔流不息的浔州河了。昔日里的繁华盛景,竟也能败落至此。

季鸣霄同易晗峥慢慢走了一会,突而低声道:“师父曾让我守好浔州万家灯火。”

易晗峥瞥季鸣霄一眼,心下如何不知他心绪?

易晗峥垂回眼眸,踢开道上一块小石头:“非是大人失职,怪只怪咎通等一众魔修居心叵测。常有言道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大人不过是代正道修者担了这份责罢了。”

眼看小石头骨碌翻滚出视野范围,易晗峥有些出神,不由想,若像扫清道阻那般,能轻易拂去季鸣霄心头事就好了。

然而,听了他的话,季鸣霄却是轻轻摇头:“我心有愧。”

易晗峥未抬头,止了脚步:“大人本该问心无愧。”

季鸣霄亦随他止了步子。沉默一下,他道:“师父与浔州城收留我多年,我却给浔州城带来无妄之灾。”

易晗峥微微旋身看他,眸中隐含无奈。

过往,关于季鸣霄的传闻,他有意无意间得知了许多。而这些传闻无一不说,修者界第一人超脱尘世,性情寡淡,凛然不可侵,无需他亲自出世,只消在凡界道一道他的名号,威名便能震慑一众邪魔外道——直白来说,人人敬他,尊崇他,却全当他是遥不可及天外仙,不问滚滚红尘事。

可实际又有几人知晓,季鸣霄并非对世间诸事漠不关心。他心里在乎的东西从不比任何人少,只是他从不直白着道出口,也从不显摆着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往外抖。

易晗峥牵过季鸣霄手,细细摩挲他手上因长久使剑留下的薄茧。

“大人……”他低缓唤季鸣霄道,“若连强大都是错误,我等该凭何来开脱自己的无能?”

“……”季鸣霄没应声。

易晗峥不作声地笑了笑,拉季鸣霄一同往前走着:“今日有大人,浔州城与浔渊宫才会首当其冲。可就算不是大人顶在前头,同样会有别处遭殃,只是排个先后顺序罢了。”他转首,眼中坚定信念不移,“大人且记我一句话,你不曾孤军奋战,莫将一切责任与重担都揽到自己身上。”

——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是他想表达,却没资格直白道出口的——其实他希望季鸣霄能将心中责任搁置一部分,感到无力之时,自己能成为他的依靠庇护于他。这样……会不会让季鸣霄觉得轻松一些?

季鸣霄却是不知他内心的惭愧与不安的,只与他对了对视线,回握一下他手,低声应道:“嗯,我清楚……”

得了季鸣霄手上动作的回应,易晗峥微微失神,再回神时,心中暖融。

他低着眼睫,微微弯唇一笑:“大人不过是触景生情,我又何尝不是?曾经,我由泓城一路逃亡至此,同样是浔州城接纳了我。我喜欢看城内星星点点燃起和暖灯火,喜欢在闲暇里和宇生等人来城里把酒赏花,更喜欢……在浔州城的新岁节与大人同淋飞雪共白头。”

“……”季鸣霄无声看他一眼,往前路稍远处望过,“你可还记得自己曾说,待一切事了,要我陪你赴个约?”

路的尽头空空旷旷,似是不甚明晰的未来。可他希望未来有什么,使未来不再陌生着难以摸索、空空旷旷着毫无踪迹可寻——就像他曾经与易晗峥说的,人活着,总要有几分念想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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