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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完了事,珩澈也没再去别的地方。
他独自坐在长宁宫的殿门口。
万里无云,日丽风清。
绽放的栀子花在晴空下静立,若近了,便香得醉人。
直到最后一抹太阳的余晖,一点一点地消失在珩澈眼中。
他才悠悠叹出一口气。
黑夜铺入门扉,吞噬着光亮。
于是珩澈缓慢起身,回到殿内,将凛乌经常用的那一盏灯拿出,亲手点燃。
夜幕与昏淡的灯光,各掩住了他一半的单薄身影。
“这盏灯,我且先替你点着,但…不可以一直是我点……”
他的声音轻轻散在长宁宫的寂静之中,同那份焰光一起。
照不见眼角滑下的泪。
那身空荡荡的红衣被珩澈规整地叠了起来,放在枕边。
在黑暗中,他终是忍不住对着光亮道:
“我…很想你。”
他已经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
很多时候他都会恍惚。
——为什么凛乌还是不在了?
而留下的是那颗道凝珠。
所以…之前的美好,会不会都是……梦呢?
但他发现,他并不会像从前那般恐惧了。
——因为他坚信,凛乌还在。他也相信,无论隔着什么,他们都终会重逢……
一定会的。
……
次日,珩澈依旧来了泯海。如往常那样,他只是站在泯海边上,望着平静的海面。
碧海无边,没有风浪兴起,只偶有飞鸟经过。
他好像看见了栀子花岛。
也好像看见了小山般冒出水面的蔽空鱼……
好像还听见……
却是一眨眼,皆成了虚妄。
不过没关系……
珩澈淡淡开口:
“你看,今天的泯海多漂亮”
……
无人应答。
蓦地,他笑起来,笑得柔和。
“我的意思是…”
“我好爱你”
“你若听到了,便让风给我带句话吧……”
……
此时,恰巧有海风穿过他耳边。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
珩澈瞳孔骤缩,而后欢欣地转身回头。
“……”
不是他。
是那个新的“有”。
“抱歉,刚接过规则秩序,内界那边理了好一会儿,来晚了点……”
……
他带着珩澈去了桐山。
那棵始祖凤凰花树下。
“还记得……这棵树的传说吗?”他问珩澈。
珩澈记得。
珩澈当然记得。
——那是神明创造出来送给他爱人的。
他曾觉得,凛乌对那人的感情没有到这般地步,于是否定过这个传说。
但……那个猜想再次浮上珩澈的心头……
——传说没有错。
红色和凤凰花,是凛乌所喜欢的。
所以……
晴阳之下,珩澈看着这棵从未凋零的红色凤凰花树……
有什么东西于他心中呼之欲出……
他抬手抚上始祖树,探出神识。
刹那间,千万朵火红的花齐齐一颤,其中飘落出一朵白色半透明凤凰花,钻入他眉间……
这一刻,那古老的传说故事,绘成一幅幅画卷。
终于又回到了珩澈的脑海中。
……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这世上还没有的。”
“我想要既像火又像鸟儿的花!”
红衣少年眸光瞬间一亮。
白衣人:“…为什么想要这个?”
少年扬眉笑起来:
“火焰能带来温暖、生机,又有着最鲜明的色彩,会飞的鸟儿又可以看遍那么多事物,这样的生命一定精彩极了!”
阳光照在那少年的身上,便已是世间什么也比不上的一份色彩。
“那花……又是为什么?”
少年偏了偏头,看着眼前穿着白衣的人:“因为花和你一样温柔!”
其实他是想说漂亮——他真的觉得那些发光的丝线好漂亮。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这样说。
……
后来,那颗种子长大了。
繁盛茂密的枝头,开了好多火红的花,一红一白相依坐在下面看着日出。
少年:“你为什么不给小花取个名字?这么多生灵不都有名字吗?”
被问到的人轻轻摇头,眉目柔和:“我从来没取过名,让他们自己去取吧。”
“那你给我取一个吧!我也想要名字,就想要你取的!”少年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欢喜。
白衣人本来想拒绝,但回头看向少年那双充满光彩的眼睛,又把话咽了下去。
——视线好像很难再挪开了。
少年只是看着远处的日出,对此丝毫不觉:“哇,太阳出来了!你快看啊!”
听到声音,白衣人回过神来。
他看向初日,那向来冷清如玉的面上带了点笑容,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他说:
“凛乌吧。”
身旁的少年一下子就安静了,小心翼翼地问:“这是我的名吗……?”
“嗯。”
他道。
“有的生灵称太阳为金乌,初升的太阳是冷的,凛乌。”
初升的太阳是冷的,但会带来无限光亮。
一下子,凛乌话都说不出来了。
——心里好像又出现了那种读不太懂的感觉。
他看着送他名字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色丝线不在了,但对方依旧好漂亮……
凛乌想起这个人曾经说的一句话。
——透亮美丽,是澈。
又想起初见时,那一片茫茫的白。
凛乌望着他:“谢谢你,那我以后,可以叫你澈吗。”
对方微愣,而后点头,轻声应下:“嗯”
太阳将要完全升起的时候。
“澈,谢谢你,带我看见了这么多我从未见过的东西。我突然想起生灵们常说的一句话,我好像明白了。”
澈:“什么?”
凛乌恍然抬手,捂上了心口,默默感受着: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两位神明静默了许久。
直到——澈无奈叹了口气。
他少有地笑了出来,笑声中带着许多复杂难言的东西。
而后,他不再看少年,投向远方的太阳,只是那目光落寞:
“凛乌,那你明白别离是什么吗?”
凛乌摇头,说:“你想要我知道的话,我可以学啊,我现在只知道我喜欢你,你呢?”
澈并没有回答,他知道,凛乌口中的喜欢,就只是像喜欢红色那样。
仅此而已。
他抬头望着天,仿佛这样可以止住什么,他将手掌放在阳光下,渐渐透明起来……
——时间不多了。
他不甘……
他好不甘……
原本召出“无”,是他希望自己神格的转移可以有万全保障。
但……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念动成执。
世间生灵,皆可以是他的一部分,他念如何,生灵便如何。于是这“神”做得久了,自己只像是个看客,看着无数尘埃沉下、又漂浮……周而复始。
像是在玩木偶戏。
他很难说“生”到底是什么。
但“无”是突然的,不同于任何生灵的……他是独立的,不受任何限制框束……
更是鲜活的。
于他而言,这是唯一的鲜活……
他早就挪不开视线了。
他转过头。
看向此刻同样渐渐透明的凛乌。
那眼眸敛起,
他倾身在凛乌额心落下一吻。
“我其实……不愿你明白,别离是什么。”
在最后一刻,他抽出凛乌这段与他的记忆,跟他共同埋葬在这棵树下。
——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是念。
他当时便想
——能再见到他吗……能吧
他赌他对凛乌的念,是否能冲破规则桎梏。
多么万幸啊,他赌赢了,尚存一念,他活了下来。
在这棵树中温养千亿年、万亿年……
其实他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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