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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梧迟疑道:“你不用去……”
“我只是一个医者,便该做医者该做的事。”玄蝉的声音在昏沉的夜里越发让人觉着冷清,“比如……治好你的不开心。”
谢梧怔忪一瞬,被他扯住衣袖牵引着往山门外走去。
两人的身影逐渐被浓郁的夜色淹没,陆长风自山门里走出,沉默目送他们走远。
夜里很安静,只有衣摆被凛冽寒风吹起的猎猎声响。
有时候分明只是晚了一瞬,却已然隔了远山千万重。
*
谈即色变的无念海上竟有人撑着一叶小舟,半轮孤月贴合在海平线上,映照出小舟上一立一坐两个黑影。
这里分明是最深的海,却又好似离天上月最近,一伸手,那明月就唾手可得。
谢梧盘腿而坐,试探伸出手,发觉自己一只手握不住月亮。
“若是一直往前走到无念海的尽头,就是……”
玄蝉:“是魔界不夜天。”
无念海本是仙魔两界的分界线,只是如今无念海的另一端早是一片废墟。
在混沌之初,初代剑仙一剑划出一个无念海,魔族落败,被迫驱逐至无念海之北,并立下百年和平之约。
后来初代剑仙羽化飞升,天性侵略的魔族蠢蠢欲动,却始终不敌历代赤霄剑剑主,表面上也算和谐。
直至五百年前,最后一任魔尊实力远超其前辈,性子尤为顽劣,修真界忧心忡忡只得请求剑尊谢长生出山,假扮魔族潜入不夜天,成功重伤魔尊,而后第十年同归于尽于无念海。
或许这里离封印剑阵过近,谢梧腰间的赤霄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开始兴奋地嗡鸣。
他想到封印之下的谢长生,又想到不知埋骨何处的阿娘。
可无念海海底不止有他们,还有千千万万前仆后继无人记得名姓的前辈。
难道因为一个合欢宗,因为一个瞧不惯的白虞,他就将过往一切都忘了么?
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梧默默唾骂了几句自己不像话,原本紧绷的牙关终于松懈下来。
他慢慢躺在小舟尾端,盯着玄蝉鬼斧神工般锋利的侧脸出神。
半晌,道:“若是玄宗主知晓你这双金贵的手用来划船,定又要追着我跑上两个山头。”
玄蝉手中动作微顿,唇角微勾:“以前你用赤霄剑来烤鱼时,他不还是照样追着你骂,说你暴殄天物?后来我偷偷可见他对事不对人。”
谢梧也想起年少叛逆时做下的各种荒唐事,顿时乐不可支,笑出声来,心头的郁气散了一大半。
自己真是糊涂了,分明还是可爱的人多些。
“刚刚我……我当真是想回沧澜山后再也不出来了。”谢梧低声道,“若是师父在,定会觉着我遇事退缩,兴致不坚,不堪大任。”
“他不会。”玄蝉放下船桨,坐在他身侧,目光掠过圈圈涟漪散开的海面,“他只会心疼你。”
“哼,你总共也只见过他两次,你根本不知道他平日里打人有多凶残!”谢梧抬腿,轻轻踢了踢玄蝉的黑色缎靴。
却被玄蝉倏然攥住了脚腕,指腹隔着缎靴按在踝骨上,又面色如常松开。
谢梧毫无察觉,只是哼着不成调的山歌,哪里还有半个时辰前失魂落魄嚷着要回家的样子?
谢大剑修一身本事全用在了剑身上,这小曲他以前在山上时也常哼,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哼得歪歪扭扭,每次都让小师妹痛苦地捂上耳朵。
但玄蝉就从来不会觉着难以忍受,甚至他哼歌时还会保持沉默,尽力不打断他。
玄蝉未再划桨乘船,一叶小舟被海面上的风吹向不知何处,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在海面上游荡,却又蓦地凝住。
某个红色的身影自水下缓缓飘过,在他凝神看去时,猝然在水下动荡的水流下回过身来,眼眸紧闭,唇色浅淡唇角自然上扬,身后三千发丝飘舞,面色苍白恍若艳鬼。
那身衣袍不像是自然的红衣,而是被鲜血染红,腰封处繁复的符文咒语闪烁着诡异红光,胸口插了一把锈迹斑驳的玄色长刀。
那张脸,分明是——
可不待他全然看清,红影又沉入深处没了踪影,就像那一瞬心惊只是幻觉。
无念海本不是寻常的海,让人产生幻觉并不稀奇。
玄蝉心头隐隐不安,一言不发扯过谢梧的手站起身,召出青鸾鸟,也顾不得这一叶扁舟会何去何从,揽住人就匆匆飞走。
谢梧不解:“怎么了?”
“无事。”玄蝉阖上了眼,淡声道,“回去看看他们查探得如何。”
*
“合欢宗三座山头,加上奴隶将近一万人,全部都死于阳气耗尽,这是妖族最常见的杀人手法之一。”
按理说,秋月白虽是恋综嘉宾,但是地位比其他人都高一截,完全不必亲自到场,但到场也有到场的好处,合欢宗幸存的长老本原本还想藏着掖着,秋殿主眉头一压,吓得各种合欢宗没有摆在明面上的腌臜地全抖了出来。
秋月白站在一处地牢里,忍着鼻尖某种奇令人作呕的气味,冷声道:“孟拂,在外面守着,待会谢梧若是回来,让他在外面等着便是。”
第98章 你又算什么东西
孟拂低头应声:“是。”
继而转身走出去,在地牢门口迎面撞上回来的谢梧与玄蝉。
“孟长老。”谢梧笑着打过招呼,便要抬腿往里去,却被拦住。
“殿主交代,里面的事已经收尾,谢道友在外面稍待片刻便好。”孟拂道。
“嗯,也好。”谢梧扯了扯玄蝉的袖子,在地牢入口外的寝殿里坐下。
“听说无念海的海水不仅可以用于制作傀儡,机缘巧合之下还能看见未来呢。”谢梧喃喃道,“可惜我们刚刚在海上待了那样久,什么都没看到。”
他还想看看自己以后能不能成为和谢长生一样厉害的剑修呢!
玄蝉垂下眼皮,淡声道:“传闻而已,未必是真。”
与此同时,地牢之下。
方才谢梧撞见的不过冰山一角,合欢宗的地牢藏于历代合欢宗先祖牌位之下,光牢房便有百间,曾经里面关押的是桀骜难驯凶狠至极的妖族,如今里面关押的都是犯了错的奴隶与弟子。
其形状各异的刑罚,远比地牢之上谢梧所见的要不堪入目。
秋月白与各派前来的弟子分头查探,他的目光平淡无波扫过周遭荒唐至极的肉体盛宴,抬步朝地牢深处走去。
周遭烛火昏暗,唯有靴底砸在地面的回声。
秋月白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中,只被微弱的火光照亮个锋利的下巴。
逼仄的过道里忽而起了白雾,曼陀罗的花瓣在空中飘荡,他就此停下脚步。
一双白皙细腻的手搭在他肩头,浓郁甜腻的香气无孔不入。
“秋月白。”
不是秋月白想象中妖族惯用的娇笑,而是少年人清澈上扬的,是在他无数个黑夜里魂牵梦萦的声音。
秋月白侧头,映入眼帘的少年身着那身在揽月湖画舫所穿的紫色女裙,腰肢窄瘦,覆着一层薄薄的腹肌,下半张精致的脸被紫色面纱遮住,只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过道里有风,少年脑后披散的墨发借着风刺挠他的手背。
静默半晌,秋月白低声问道:“为何穿成这样?”
少年笑了笑,更凑近了些,“你不喜欢么?”
秋月白抬手,少年便温顺地偏过脸要去蹭他掌心,谁知却被那只手扣住了脖颈,整个人撞在潮湿的铁质牢门上。
“若是他,我定会无比欢喜。”秋月白眉目戾气翻涌,五指缓缓收紧,“你又算什么东西。”
那花妖再维持不住幻象,露出原本妖异的面容,张了张嘴,眼神凶狠,却吐不出一个字。
秋月白垂着眼,居高临下审视他,“我很好奇,若是王臣知道你扮做他心上人模样勾引其他男人,他会怎么对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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