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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上没有怒色,满是思索。

声音中却怒意满满,让人一听就知道说话之人处于怒气值爆表状态。

“随老夫去长安君府!”

轱辘轱辘~

只能灵活驾驭单马拉车的尉缭私家驭手,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驱使着驷马王车。

驷马王车缓慢地驶向长安君府,车两侧各跟着一伍不需奔跑,只需行走的国尉府府兵。

……

长安君府,厅堂。

“大秦风气,长安君应尽知也。凭稚子本心,很难不走向沙场。”

李斯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大秦是什么风气?是尚武,是慕兵,是崇强,是瞧不起除沙场厮杀之外的任何事。

不管愚者还是智者,只要在大秦,就必须陷进去。

愚者自不用说,随波逐流,认准大秦军功爵一条路走到黑。

智者如李斯,能看出来大秦有此等弊端,但也要装作看不出来。

因为这是大秦的根。

嬴成蟜十年纨绔,秦国群臣视其为竖子,对其敌意满满毫不掩饰。

这其中真正对嬴成蟜有敌意的其实并不多。

嬴成蟜是竖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哪有几个人会关心邻居家孩子有没有出息?

但他们不得不去关心,因为秦王要他们关心,秦国要他们关心。

秦国自秦孝公后的历代秦王,都一直在将这种风气推波助澜,包括始皇帝嬴政也是。

整个秦国上上下下。

必须要形成这种对沙场厮杀的绝对崇拜,才能造就虎狼之师。

也要对嬴成蟜这般纨绔竖子极度鄙视,不鄙视这种不敢上战场的竖子,怎么让更多秦人上战场呢?

这是秦国文化,一个国家的文化对一个国家有极其深远的重大意义。

这是他们的谋略。

让青少年对军队产生向往,对国家产生热爱,对民族产生信仰。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刀剑无眼,你就不怕伱儿子死在边疆?”

李斯沉默半晌,良久才道:“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能让他自己选择?他是个稚子,他……”

嬴成蟜话没说完,脚背一痛,知道是韩非暗踩自己,收了话语。

“请长安君对由儿照顾一二,斯愿为长安君效犬马之劳。”

李斯低下头颅,很是谦卑。

早知道蒙叔这樽酒会把李斯敬出来,玄鸟殿我就不去。

这事要应了,事后被赵香炉知道,她不得一天刺杀我八遍,麻烦死。

嬴成蟜暗想着,知道李斯为何找他了。

玄鸟殿上,蒙武敬嬴成蟜一樽酒,大家都看在眼中。

在李斯等人眼中,这就是最明显不过的站队,蒙武是嬴成蟜这边的。

嬴扶苏要去的上郡是大秦西北角,那里居然大多数地区都是蒙家封地。

有嬴成蟜应允,李斯长子李由就能得到蒙家照顾,在西北边疆安全系数将拔升千百倍。

“你来我这里,皇兄知道否?”

“咸阳城中,有什么事能瞒过陛下呢?”

“你是个聪明人,你现在去与皇兄言说此事,更合适一些。”

“斯在玄鸟殿中神思恍惚,终于通了一点陛下心意。”

李斯起身恭立,拱手对着咸阳宫方向。

“陛下心中,唯有天下。”

“唉,左相啊,我实话和你说了罢。我若帮你这个忙,朝中我文有左相,武有蒙武,我被阿母逼婚生子,肯定还会要孩子。

“我势力这么大,还有子嗣,我不生歪心思手下人也会有啊。到时候绣一件玄鸟冕服给我披在身上,事就难办了啊。”

李斯脸上肉眼可看地多了落寞神色,苦笑着摇摇头。

“斯知矣,不怪长安君。长安君营救师兄,此恩斯铭记在心。长安君但有要求,斯无不应也。”

冲韩非一揖到底,李斯声泪俱下。

“师兄未死,斯万分欢喜,悔不该毒杀师兄也。若张师弟知晓师兄未死,必欢喜得在楼台大睡三日。”

沙沙沙~

毛笔在纸张上留下一个个精美文字。

【非自要寻死,不与师弟相关。有师弟送非最后一程,非就算那日未被君上救起,也是死而无憾。】

“师兄之言,令斯愧疚难当。”

当年韩非被下咸阳狱,寻死报国。

嬴政感念偶像国士,为全偶像名节,赐下一杯毒酒。

本想亲自送去咸阳狱,但因不忍看偶像身死当场,遂作罢。

想着在偶像生命最后一段,应该尽量让偶像走的心情好些,就派李斯去送这杯毒酒。

始皇帝本意是在韩非最后一刻,有李斯这个师兄陪在其身边,韩非会好过一些,没有其他别的想法。

但在爱脑补的李斯眼中,这就是始皇帝试探。

试探他李斯在韩非和秦国中,会选择哪一个。

陛下有如此多手下,偏偏要我送师兄上路,就是想看我会不会偷偷换酒,救师兄一命,是在试探我的忠诚。

韩非之死。

应该算是自杀。

但要说李斯杀了韩非,从事实角度而言,一点问题也没。

【师弟宽心,莫要再将当年之事放在心上。听君上言,师弟于玄鸟殿为淳于越再三言说,足见师弟心性。】

韩非洒脱地拍拍李斯肩膀,就像当年在稷下学宫勉励手下小弟似的。

李斯抹去脸上泪水,脸上露出只有孩子才能露出的淳朴笑容。

“自今日起,斯终可昂首挺胸见张苍师弟了。”

【你一直可以。】

“长安君,师兄,李斯告退。”

冲嬴成蟜,韩非各施一礼,李斯跛脚,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

嬴成蟜看着李斯有些凄凉的背影,翻个白眼,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奸滑”。

“左相若是不介意,我将贵子安排到扶苏亲卫中可好?”

噗通~

李斯转身跪倒在地,动作利索无比。

“斯谢长安君大恩也!”

一瘸一拐的李斯出了厅堂,白衣酒鬼就带着一身酒气入了厅堂。

嬴成蟜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你们啊,就会给我找事,天天给你们擦屁股。你们想建功立业,做一番大事业可以,能不能不带上我啊。”

酒鬼这点时间,就把酒壶换成了酒葫芦,当下坐在椅子上拿着酒葫芦来回晃了晃。

“君上又忽悠什么呢?李斯此人胆小如鼠,言说老鼠哲学之人,亦如老鼠也。”

嬴成蟜劈手抢下李牧酒葫芦,气不打一处来。

“我忽悠个屁,你以为李斯真怕你啊?他一个自底层攀升到大秦左丞相的人,会怕你一个赵武安君?你就寻思郭开当初怕不怕你?”

“君上最擅诡辩。”

“受不了了,乃公真是对牛弹琴。上帝给你打开作战门,把你政治这扇窗户是钉的死死的啊!这次上郡之行,结巴你看好这酒鬼,别让他总惹事,我去楼台玩玩散散心。”

嬴成蟜觉得他再在这里待下去能被李牧气死,出门高呼。

“来人备车,我要去楼台!”

“结巴,君上是不是又忽悠我?”

韩非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只要不说韩国不是,那你们爱怎么聊怎么聊。

【非也,君上所言皆对也。李师弟自楚国一隅之地奔至齐国稷下学宫求学,又跨越万里之遥来到秦国入仕。一个胆小如鼠者,怎能有如此壮举?稷下学宫千百人,能与非为伍,为非看重者,没有几人。】

“我要杀他,他不敢发怒,还一直为我开脱,这还不是胆小乎?”

【师弟有求于君上,给武安君颜面,便是给君上颜面。试想师弟对君上门客都如此恭敬,那对君上态度还用言说否?李兄可见师弟行路一瘸一拐?】

“自然见也。”

韩非意味深长地笑笑,一脚踢向李牧腿弯。

这一脚速度不快,李牧完全能躲,但是没躲。

疼痛自腿弯处传递向李牧大脑,李牧摸了摸被踢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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