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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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和几个刑徒成了相识,然後他们一个个Si去,他把他们的屍首扔进乱葬坑,再结识别的的刑徒,别的刑徒再Si去,就这样循环往复。到头来他只有一个朋友,一个木匠,名叫黑膂,家在益廷县。该地本属殷国,几年前殷国被秦所灭,於是设置郡县,成爲秦地。他既是殷人,本来难逃繁重的徭役,可恰好秦王招募修陵工匠,待遇稍好,於是他竟因绳墨之技得以幸免。木匠的内子也是象离国的狐人,他由此知道狐人骨质疏软,身T会在繁重的劳役之下坍垮变形,所以狐彦必是狐人。这工场内没有铜镜,狐彦从未觉察身T的变化。现在在积水中打量自己,才发觉只一年光景,本七尺的身长已被压得不足六尺,双肩垮塌,脊背弯曲,手脚也被y茧覆盖,头发眉毛尽数脱落,声音嘶哑如裂帛。

黑膂每日裁切柏木的h心,等下葬时一根一根垒叠起来,构成椁室的外壁,名曰“h肠题凑”。他虽是工匠,也要与刑徒一样终日劳作,只是衣食宽裕一些,还有工酬,因此时常接济狐彦,後来又求将作官吏差遣他伐运木料,由是二人相见频仍。同爲他乡异客,共伤故国之情,两人渐渐无话不谈。狐彦不敢説自己是王室公子,更不愿提起秦g0ng受辱之事,只説自己因毁物伤人获罪。又打听象离国近况,可惜木工所知亦不多,只好作罢。每当谈及父母,狐彦都不觉落下泪来,想到自己如今半人半鬼,絶无熬过十年之理,不久定然捐躯葬坑之中,心下更加惨然。没想到木工却説:

“未必要等十年。一旦秦王薨殂,新王继位,就要大赦罪人。我听闻十二年前先王殡天时就是如此。你切莫烦心,上苍必定护佑。”

这是狐彦第一次听闻有大赦这回事。这枚火星落进了他心中,居然让寒灰再热,使他早已离散的生气又回到了躯壳。在那以後的梦境中,他有时走在故国的通衢,有时与娈无争一同纵马驰骋,还有时凝视着嬴政倒毙在地的Si屍,利刃握在自己手上。他一生从未如此盼望过什麽事,现在他日夜祈求嬴异人早Si。他忽然能够T会世上一切等待之人的心绪,集市上等待奇货昇值的商贾,囹圄中等待行刑的Si囚,田野中等待甘霖的老农,病榻前等待继承的逆子,他一瞬间全都感同身受。他想象不出来的,是那一刻真正来临时的感觉。

就这样又苦熬了两年,他朝思暮想的喜讯终於从咸yAn传来——秦王病薨。来自都城的使者站在高台之上,展开诏书,对着台下跪着的将作官吏和黑压压的一片刑徒,朗声念道:

“十四年,王薨,諡庄襄。太子政立,大赦罪人。此处刑徒待先王下葬後赦爲庶民。”

狐彦和所有刑徒一样放声大哭,可是哭着哭着他就笑了,最後不得不用衣袖遮住面目,装作拭泪的样子,不然几乎要笑出声来。

按周礼,诸侯Si後,停棺五月而後下葬。期间,大行礼官预备一切葬仪用具,王陵工匠将墓x完工。五个月後,狐彦望见送葬的队伍从咸yAn缓缓而来,从头至尾绵延数里。文武百官随行,三军前後拥卫,人人身披丧服,个个持握灵幡。一辆挽车载着秦王的灵柩,由奴隶拉着行驶在中央。左右侍从手捧贡品,後面几辆马车拉着随葬物什,还有几十辆战车跟随在最後,每辆车都挽着四匹骏马。

队伍到达墓x之後,卫士围绕四周站定,侍从将贡品放置在祭台之上,礼官向天而祭。此时的墓x是一个偌大的土坑,由东南西北四条斜坡墓道通往地表。坑底的地g0ng里排列着椽柱,用以支撑g0ng顶,但此时顶部尚未铺设盖板;四周砌有石墙,在连接墓道的地方各开一扇石门,供人进出;侍从端着陪葬品从四个方向走入地g0ng,按照秦g0ng的样式布置妥当。地g0ng最中央是椁室,h肠题凑的四壁已经搭好,待棺椁进入後由工匠封顶。从上方看下去,椁室的正北方摆放着三只青铜大鼎,正南方一部案几,上面几卷书简,两侧各有石磬、兵器甲胄、陶漆器皿、金玉饰物以及衣冠冕旒等物,正中间虚位以待秦王的灵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後的葬礼不用低贱的刑徒,狐彦和衆人在周围跪成一片。他看到灵柩被用绞盘从地面吊起,而後缓缓移动至椁室中央的正上方,再徐徐下落。一队秦兵C作着绞盘,另一队打着鼓点,前者随着後者或左或右,或收或放。接着是一块块石板,吊起又平落在椽柱上。地g0ng就这样封Si,好像一个匣子,里面的椁室是另一个匣子,再里面的棺榇又是一个匣子,嬴异人就躺在最里面。狐彦想象着屍身g瘪的模样,不由得嘴角上扬。老贼一生做着一扫liuhe的美梦,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岂非命数?这陵墓本应b现今弘大数倍,传闻要以水银爲江河大海,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如今都来不及修筑,只得草草收尾,不然还要Si多少刑徒?他只恨不能亲手报仇。

这时候祭台上牵来了一只狗。他当年在秦g0ng里见过这只狗,是嬴异人的Ai犬。一个祭官手里拿着刀一划,狗惨叫挣紥了几下,之後便不动了。而後便是随行而来的几十辆战车。几十名军士cH0U打着拉车的战马,将它们逐次赶进墓x旁的一个车马坑。坑中可容纳三驾战车并列,军士每赶入三驾,就砍断这十二匹马的脖子,而後再赶入三驾。等到所有战车都在坑中的时候,里面的血已经有半个车轮之高。

狐彦和衆刑徒一样,只是低着头不敢看,但是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让他头昏脑涨。他想捂住口鼻,可秦兵就在身旁。这时祭台下面的景象又让他忍不住抬眼看去:身着盛装的秦g0ng内侍们跪成三排,每人手中捧着一个酒觥,面对着墓x惴惴发抖。礼官发令让他们一饮而尽,却无人举盃,只是号哭不已,惨声响彻山谷。秦兵掰开他们的嘴,将酒灌入,然後他们便瘫倒在地。

人殉……

他没想到作爲刑徒的最後一天会如此难熬,之前的喜悦已经一扫而空,现在头脑中只有人牲的哭嚎和惨叫。内侍之後是文武官吏,文武官吏之後是後g0ngnV眷。被鸩杀的人都被抬到一边,口中放一块葬玉,然後由木工们装入薄薄的棺椁,最後经墓道抬入地g0ng之中。他看到他的木工朋友就在一旁摆放棺椁,盖扣棺板。

他终於看到了殉葬人中的最後几个。正在大舒一口气的时候,他的臂膀突然被人架了起来。几个秦兵把他押到最後的人牲中间,按着他跪下。他瞬间明白了情势,挣紥着大叫:

“我乃一刑徒,爲何陪葬?”

他不住地挣紥,却挡不住送到嘴边的毒酒。这时礼官走到他身边,説:

“狐公子,对不住了。臣奉诏,因先王絶Ai公子,故请从於地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秦兵已抓住他的头,将铜爵碰到了他的嘴唇。他Si命地扭动脖颈,避开那杀人的盃沿。他的牙关紧闭,但还是用喉音问道:

“诏从何出?先王还是新王?请告将Si之人!”

“自然是新王。”

狐彦此时才明白自己的X命始终捏在别人指间,这几年只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当初碍於法令,秦王父子不便杀他,如今以殉葬爲名,再无不可。可恨自己Si前还在爲老贼修墓……他从x腔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哀嚎:

“嬴政匹夫!狐彦化爲厉鬼也要杀……”

辛辣的酒已经灌进了口中,他不再发得出声音,耳中最後听到的是酒盃落地的叮当声,然後他就与这个世界再无瓜葛了,只剩Si前的悲号还在原野上回荡。

……

书信至此只读到一半,娈无争的泪已经流尽。他不断地摩挲着怀里抱着的一个木匣,那里面放着狐彦的头颅。这时他感到舟船触岸的震动,他知道该下船了。这次又是哪里呢?一路上都是随行的卫士引着他前行,他也从不去问。他卷起竹简,擦g眼泪,捧起木匣走出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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