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羊肉汤饼与猪脚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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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就是吟风。

她正拎着一竹篮颜色红亮的辣椒,一路小心走来,此刻打翻在地,实在是怒上心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你长个眼睛是摆设吗!”

“……”

“赵司法?周少尹?”

吟风从地上撑起身子,这才看清撞她的男子正是赵士谦,而周沉已经箭步而来,正欲伸出手扶她起来。

吟风没顺着他的手,自己一骨碌爬起来,急忙道:“别踩坏了我的辣椒啊!”

周沉一顿,看着鞋底一只状如秃笔的红果爆出了浆液,险些没站稳。

“这可是陶小姐从花圃里给我摘的啊……”

赵士谦又惊又吓,站起身便是一脚,结实踩在了辣椒果实上,匆匆问:“你说……你去了陶府花圃!?”

吟风看在眼里,也不知是被辣椒呛得,还是真的心疼,眼眶中已含着泪,泫然欲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吟风自然不知他们在济善堂内都谈了些什么。

她苦着脸捡回散落一地的辣椒,奇道:“去陶府花圃,是有何不妥吗?”

“那个陶家二小姐她就是毒害亲夫和那无辜花魁的真凶啊!”

赵士谦倏忽间掷出心中所想,着急万分,额前都被逼出了一层细密薄汗。

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重,吟风被他吓得脑子差点宕机。

思虑回转之间,尽是陶玉笛步态里的小女儿神情,看上去也不像是城府深重又残暴恣睢的人。

并且周沉刻意隐瞒下毒酒一事,坊间盛行的传闻,都是说那个持刀凶徒由妒生恨,狠心杀了飞黄腾达的昔日好友。吟风不知晓具体案情,更不好直接反驳什么。

只能满脸迷糊地看向他们。

赵士谦也懒得解释,只捡着重点提问:“正好你去过她家花圃,可曾在那里见到一种颜色深紫的异花?”

“……紫芋花吗?”

话音落下,犹如惊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赵士谦心中已然认定陶玉笛就是真凶,得意道:“夫君惨死竟也不为所动,我早就看她不对劲了。”

当即向周沉毛遂自荐要领着衙役前往陶府拿人。

周沉蹙着眉,迟迟不曾发令。

尽管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有不少都将矛头指向了陶玉笛,可他心中却总是反复回忆起四年前那桩盗窃绒花的冤案。

究竟,是哪里不对……

吟风看出周沉犹豫的神色,这才斗胆反问赵士谦,“陶小姐如果用紫芋花下毒害人,又怎么会将此花大大方方摆在花圃里,甚至还向我说明毒性?”

紫芋花并非种植在花圃外侧可以一眼看到的地方。陶玉笛不仅主动带她进内参观,在涉及紫芋花的毒性时也坦荡荡地告知了吟风。

若是他手中还有确凿证据倒也罢了,偏偏只因一株紫芋花和没为死在青楼是夫君掉眼泪,就给陶玉笛定了罪,吟风未敢苟同。

赵士谦还没狡辩出口,周沉一只手拍在他肩上,只说:“陶家好歹是皇商,行事切莫鲁莽。先将张仵作送回京兆府再说吧。”

话毕,赵士谦很是不服气,满身落寞跟在周沉和张仵作身后牵马,还要一步三回头地望向陶府所在的方位。

吟风这才好言劝道:“我听说那天晚上赵司法在青楼闻了花香,还发热生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赵士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那你就更不能去陶府了,那边的花肯定比青楼里用来装饰的更多,赵司法你要是去,怕是又要生一场病。”

过敏一事可大可小,有时发热鼻塞几天熬过去也就好了,若是一旦出现急症,不治身亡的患者也不在少数。

赵士谦恍然着呀了一声,总算忍住了探向陶府方位的目光。

而就在此时,周沉脑中闪过一丝灵光。

既然线索是花……

那他们为何要舍近求远去查陶府花圃?

明明那天杏云馆里就被花团锦簇着,他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这么想来,其中的蹊跷的确是该在当晚就发现的。

尽管花魁揭晓的首夜是每个青楼妓馆里最为盛大的事情之一,但这般铺张不计成本地使用花卉造势,于任何商家而言都有些不合理。

当时周沉的注意力放在两具尸体和毒酒上,难免对房中花卉的异常有所疏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还有桌上那瓶渐色山茶花,他也以为是陶恭带去的,便没有详细询问。

看来,是时候从头查起了。

周沉不由得转头,将目光落在了吟风身上。

眉似远山,目若杏核。

凝脂皓腕正小心护着竹篮里的红果,新月般的眼角勾出清浅的笑,又在她白雪般的面容中洇出淡淡烟波。

险些看痴。

周沉快速眨动了两下眼睫,回过神,没头没尾地道:“多谢。”

走在后头的吟风和赵士谦两人俱是一愣。

而后眉头紧蹙着,看向赵士谦牵着的马兄。

莫非是在谢它……

回到京兆府后,周沉立刻将杏云馆老鸨从狱中提出来问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先前她已经对买卖良家女一事供认不讳,牢狱之灾已是免除不了。如今再见,面容憔悴许多。

她全身瑟瑟,嗓音沙哑,“官爷,我都已经老实交代了啊……”

周沉懒得理会她,漠然开口,“那天杏云馆内的花饰,是你操办的吗?”

“这……不是我,是花魁自己操办的。”

“她如何操办?那些鲜花,都是从哪里来的?”

杏云馆老鸨并不知晓这其中的关系,只低着头老实交代,“这些花都是花魁她自己种出来的,我前前后后也就出了半两银子。”

周沉目色越发冰凉。

良久,他才出声,“她会种花?”

“何止是会种,她手巧得很。”

杏云馆老鸨不免陷入回忆。

半年前夏茉娘被她父亲卖来,老鸨看她姿色姣好,身段也佳便想留在自己身边教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刚来时,她像只恶犬,谁离得近了都要被狠狠咬上一口。后来无意间看见一位流连于杏云馆的贵公子,她就突然转了性。

不仅跟在老鸨身边学了一身魅惑本事,还开始兴趣盎然地种花,还说是要为自己的花魁首夜造势。

老鸨难得见她这般积极,就给了半两银子由她折腾。她本钱不多,只能挑花贩子手里最次的货。可即便是买到了病恹恹的植株,她也能救活。

这些花光是活了还不行,它们需要加湿加热的花圃,夏茉娘也毫不吝啬地把青楼匀给她的珠钗钱花在了搭花棚上。

直到花魁揭晓的前夜,她种的花,已经堆满了杏云馆后院。

老鸨想到此处,不免叹息。

比花儿更加娇嫩的人,现已沉睡于冷冰冰的敛尸布下,她也已沦为阶下囚。

有道是,物是人非。

她瞧见周沉所坐的桌案上,还摆着那天从案发房间拿回来的山茶花,要说这红的、白的山茶花倒是常见,这般两色渐变的老鸨却是头一回见。

“官爷,你拿走的这几枝花,就是花魁种的。”老鸨哀叹了声,“我是个粗鄙人,也不曾问过她这些花叫什么名字。”

“您可知道,这山茶花到底是什么名字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周沉拿走的瓷瓶里,那几朵花枝还润在水里,尚未凋敝。花瓣正舒卷着,露出内里白玉般的花心。

“它叫点朱。”

曾得宫中贵妃娘娘御赐绒花,万分珍贵的绝品之花。

四年前的冤案,谜底竟是如此。

渐色山茶花真正的培育人,是那时在陶府做小工的夏茉娘。陶恭想必是借由自己的姓氏与陶成阳一模一样,骗取到了夏茉娘的信任。

在夏茉娘培育出渐色山茶花后,陶恭将功劳独吞。谁知夏茉娘的山茶花深得贵妃喜欢,得了御赐的点朱钗。

陶成阳私自扣留在他手中,惹得陶恭不快。

而陶恭所隐瞒的事实也被夏茉娘觉察,一旦事发,他又会被打入泥泞做一辈子无能的花匠。

二人反目之际,陶恭偷来御赐的点朱钗放于夏茉娘包袱之中,意图陷害。

陶家对夏茉娘是窃贼一事深信不疑,自然不会听夏茉娘辩驳说她才是真正的培育人。那时的境地,根本没有人会信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而后夏茉娘入狱,周沉几次三番想证明她不是窃贼,都被夏茉娘的无动于衷拒绝。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冤情,根本就不是盗窃。

夏茉娘熬过三年苦役,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却又被父亲卖进了青楼。绝望之中,看到了陶恭摇身一变成为娼妓眼中炙手可热的贵公子。

难以磨灭的仇恨顺着心脏滋生,淌进四肢百骸。

自那以后的每一天,她活着就是为了在陶恭豪掷千金买下了她的那一夜,亲手喂他喝下毒酒。

审完杏云馆老鸨,周沉根据老鸨回忆,找出了夏茉娘生前埋在杏云馆后院的一些遗物,其中就有花的种子。

经过辨认,证实夏茉娘确实在杏云馆种植过毒花紫芋。

案情水落石出,周沉提着笔在案牍上写下结案陈词。目光滑落在那枝山茶花上时,他紧紧抿住了薄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吟风一回公厨,便忙着处理起从陶府花圃得来的珍贵辣椒。

她找来簸箕将辣椒挨个排好,等晾晒掉水分之后,再用针线串起蒂头,便可挂在房檐下。

只是这天气阴森森的,吟风怕晒不干反倒冻坏了辣椒,便预留了一半新鲜的,打算做坛子泡菜。

公厨有现成的陶翁子,疏松透气,上头也有水封的一圈裙边,用来当泡菜坛子再好不过。

做泡菜不需技巧,吟风将坛子里先灌上一半洁净井水,再往里倒上足量的盐,咸到让人龇牙咧嘴的程度就好。

若是有米酒和冰糖,也可顺手放进去。酒精能杀菌增香,冰糖可以加速乳酸菌的发酵繁殖。

调味时直接抓一把花椒,几片香叶,两块老姜和一头蒜。最后放入洗干净的新鲜辣椒和几块白萝卜,封坛倒水,静置七天就能吃了。

这坛泡菜只要不腐坏,时不时添些盐水和酒,就能一直吃下去。

过年的时节泡蒜薹,开了春泡笋和莴苣,入了夏泡胡瓜,秋天则是泡藕的好时节。

至于那另一半要晒干的辣椒,当然是用来做搭配米皮的红油辣子。

晒干后再留出一些辣椒籽,开春撒下去,来年还能再收获更多的果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吟风忙完这些活计,又接到两则好消息。

一是京兆府给她分配的杂役房能入住了。

她打从今夜起,便不用在柴房里窝着了。且京兆府杂役全是男人,唯独吟风一个女孩,所以她住的地方,还是个独门独院的小屋。

这二呢,自然是米皮试吃会圆满成功。

今日一早,那些个杂役们都赶着去给陆司簿上交了伙食费,就等着晌午的饭点了。

原本赵士谦给他交钱时,陆司簿还不放在心上。

今日一下涌来七八个杂役,说以后都要在公厨吃饭,陆司簿的好奇之心,总算是兜不住了。

明明可以托衙役把办理入住的公文随手交给吟风就好,他却亲自来了趟公厨。

刚走进门口,李策就热络地上前递出一把瓜子,“老陆?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陆司簿年纪过半百,胡子花白。他将消息带到后,便坦诚问起吟风是否还备着可供试吃的米皮。

昨日磨好的米浆都已用完,今天又忙着去陶府,便没有磨新的米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方才得了辣椒,让她更吝啬那些陈米了,非得等着辣椒面先做出来,才舍得启用。

但陆司簿亲自来趟公厨,又携着两个好消息,怎能空手而归。

吟风琢磨着,得另做些佳肴献上才可。

“我先煎些茶给陆司簿喝着,待会便将茶点献上。”

吟风说完便溜到后厨,留李策和陆司簿在前院茶桌上聊起天南地北。

时间紧迫,做普通的花糕茶点太过繁琐,吟风没多想,率先燃起了烤炉,紧接着飞快取出猪油、鸡蛋和面粉拌匀,又调进糖味以及一丝丝盐。

最后将面团揉成小球,拇指轻按出一个窝,往面窝里刷上蛋黄液,撒上黑芝麻,便能送进加好温的炉子烘烤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刻钟,外头文火煎茶的炉子将将沸腾,吟风端出冒着热气的桃酥,恰赶上饮茶。

陆司簿看得甚是惊奇,“好香,这是何物?”

没来得及放上胡桃碎的桃酥?

吟风老老实实,“这个,叫面酥……也可以叫它曲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李策也从未见过这种吃食,“又是你家乡的做法吗?”

“这可不是。”吟风略一思索,反正方才都搬出曲奇救场了,不若就说——

“这个和胡饼相似,是胡人那边传过来的做法。”

李策和陆司簿二人懵懂着点头,就着煎茶咬下一角酥软掉渣的桃酥。

加了足量猪油的面粉已经失了筋性,吃进嘴里就如抿着蜜糖。

吟风也尝了一小块,油面比例拿捏的刚刚好,但她还是在心里默默摇头。

下次还是得放上胡桃碎,才更好吃。

陆司簿倒是浑然不觉,还嘟囔了两遍:“曲奇?曲奇……”

茶点休憩的时间一过,陆司簿回了桌案前,思来想去,从袖彀中取出铜钱,往钱库里小心存好。

随后在记录伙食费的账本上,也添上了自己的那一笔钱。

公厨吃饭的衙役官差,打从这天起,便多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晨起时间紧张,吟风特地天不亮就起床蒸灌汤小笼包。

猪皮冻得提前一前夜熬制好,包的时候?一小勺送进猪肉馅里,等蒸熟后,猪皮冻彻底化汤,被薄皮轻轻包裹,透着油亮。

衙役们巴巴守着开餐,就算是被汤烫着了舌尖,也吸溜一声吞进肚里,不舍得浪费分毫美味。

还有个憨的,汤水顺着流到指缝也要趁没人舔上几口,偏巧就被吟风看见,顿时脸色通红。

除去小笼包,吟风还备了各色小粥和豆浆,麻团也架起油锅炸了出来。

到了晌午那顿饭,便是汤饼的主战场。

她备着卤煮和炸酱臊子,以及吟风本人最爱的葱油。

开饭时,只需拿着铁勺,看衙役们各自想吃什么,就往面里添进哪个浇头。

公厨越发热闹,她和李策就越发忙碌。

连着几天下来,李策叫苦不迭,吟风也累得后腰都直不起来。

好在,他们总算是等到了望日这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每逢望日,朝廷放旬假,公厨跟着京兆府一起,也会休息一天。

吟风舒舒服服地洗了热水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又在被窝里抻了十来个懒腰,把浑身紧绷的肌肉都消解开,才迟迟起床。

这天,是她来到古代后的第一个清闲日子。

原以为能像现世那样,在屋子里宅上一天的,没想到才半日过去,吟风就无聊得满床打滚。

到底捱不住寂寞,她收拾了装扮打算去东市见见世面。

大梁雍州的地界里,有东贵西富的说法。

与西市的繁荣不同,东边多是朝中贵人所居之地,人间烟火在东市里并不吃香。

这边多是饮金馔玉的奢靡菜式,再佐以附庸风雅的菜名。

譬如一锅鲜笋炖鲥鱼,菜谱上非写作“春风三月初”,店小二神采奕奕,说的是他家的鳜鱼汤的滋味,喝了能让人错觉是春风拂面的三月初。②

再说一盘最普通不过的清炒时蔬,偏起名为“盐酪不须添”。为的是彰显食材之新鲜,不需调味便可食其美味。③

吟风倒也不觉拗口,心中了然道,确实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清炒时蔬一菜说是简单,要想做得好吃却不那么容易。

不加盐酪,便是加熬了三四天的大骨高汤。

时蔬口感清冽单薄,骨汤浓醇浑厚。将它们放在一起,那自然如菜名所说“盐酪不须添”。

只是东市这些酒楼不仅价高,店家们还很会看人下菜。

见着吟风穿着最普通的麻布袄裙,全身上下没装点任何金银玉石,便急忙赶客,好似吟风身带晦气似的。

也罢。

吟风溜达了几圈,终于在背街角落里找到个卖馄饨的摊子。

摊主是个热心肠的夫妇,打从远处瞧见吟风就热络着招呼她过来,拴在石柱上的大黄狗也站起来晃着尾巴。

吟风着实被它惊了一跳,那夫妇连忙解释道:“客官放心,它不咬人的。”

大黄狗兀自摇了会儿尾巴,见吟风不像是会给它赏肉骨头的主,便无趣地躺回窝里,眯上了眼睛。

吟风不免腹诽,东市的大黄狗,也是看人下菜的小祖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还好小摊的馄饨价与西市差不多,都是六文钱一碗,吟风放心大胆地点了一份。

馄饨是现包现煮的,薄如蝉翼的面皮裹着丰盈的葱花肉馅,扑腾入锅时热切的蒸汽翻了老高。

不一会肉香面香都随着一碗浓厚鸡汤一起呈了上来,摊主顺手撒上葱丝和小海米,点缀了几滴香气四溢的芝麻油。

吟风拿着木勺的手早已按捺不住,呼噜呼噜地吹了两下热气,便囫囵个地送进嘴里。

鸡汤咸中带鲜,又颇有丝回甘。馄饨皮光滑细腻,入口即化。五花肉斩制的内馅更是紧致弹牙,回味无穷。

不仅美味,还总算不用自己辛苦劳累地剁肉包馅。吟风吃得急,眼角都有些湿润。

还欲再吃,侧卧的大黄狗腾地起身,尾巴紧紧夹在后腿之间,喉咙中呜呜咽咽的。

顺着大黄狗的视线,一只高大威猛的骆驼慢悠悠现身。

牵着骆驼的人金发碧眼,鼻梁高挺而眼窝深邃。身量比起一般中原男子高出许多,约摸有一米九几的样子。

也不怪那大黄狗吓得死死夹着尾巴,这骆驼和胡人的身量看着,的确压迫感十足。

大黄狗的示警声被摊主拉着绳子打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胡人眼神晦涩,藏在阴影当中,只牵着骆驼平稳路过,往后巷深处走去。

宽大衣袍带起一阵凉飕飕的风,吟风打了寒战,鼻尖陡然传来浓重的血腥气。

摊主见胡人走远,也松开了护住大黄狗的绳索。

大黄狗湿润的鼻尖微动,尾巴夹得更紧了。

吟风放开馄饨碗,转头看向胡人消失的小巷,心中狐疑。

胡人交易多在有“胡市”别称的西市,吟风这几日常常要去那边购买食材,一来二去也见过不少胡人。

但东市向来只做当地人的买卖,连风靡大梁的胡饼这里都难觅其踪影。

这个胡人不是生意人,不屠羊不宰豚,身上哪来这么重的血腥味?

而且屠羊宰豚的气味多有腥膻臭味相伴,而刚刚那胡人身上的味道,却像是……

人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吟风战战兢兢地捂住鼻尖,脑海中迅速浮现一出变态杀手犯案后潜逃的惊悚情节。

可摊主夫妇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稀松平常地洗过手又开始剁馅擀皮。只有那大黄狗与她相似,端得满身戒备。

吟风越发笃定,她辨别气味的感官,与平凡人不同,与狗鼻子倒是有些相通之处。

此时那胡人已经牵着骆驼隐没在小巷里,她鼻尖仍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再看向饭桌上的鸡汤小馄饨,好胃口也已彻底消失。

她只好本着杜绝浪费的原则,食不甘味地两口吃完,匆匆付了钱便转身溜之大吉。

吟风思忖着,这件事该要向京兆府告知才对。

可转念又想,什么潜藏杀手,都是她脑补出的莫须有情节。

如果将这些无根无据的东西告知京兆府,万一让官差们白忙一场,万一害胡人受了冤枉猜忌,又该如何是好?

可若是当做这事从未发生……

吟风神色恍恍,迈出的步子也如急雨般落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埋头从巷子走回到东市主街上,好巧不巧,吟风迎面看到了京兆府的马车。

赶车的是小捕快孙亮,他这两日虽没在公厨交伙食费,但也算是和吟风混了个眼熟。

这便招呼道:“小风姑娘,你一个人来东市做什么?”

吟风心不在焉:“随便逛逛,正准备回京兆府去呢。”

马车内的人听见动静,掀开了车帘,赵士谦嘴角沾着些浅棕色碎屑,神色张扬飞舞,“正好顺路,小风姑娘也上车吧。”

透过素白车帘,吟风看见周沉坐在赵士谦对面,虽然正闭目养着神,但微蹙的眉头悄然出卖了并不平静的内心。

既然顺路,她便没有拒绝。

她和孙亮一起坐在了马车前头,心中惴惴不安,想着方才的事该如何开口向周少尹和赵司法说明。

车内,赵士谦拿出了第二份油纸小包。

色泽金黄的桃酥小饼码放得齐齐整整,个头圆润如婴儿手掌,里头胡桃碎泛着坚果本身的油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赵士谦旁若无人,一口一个地咬了起来。

浓醇香甜的气味伴着他手里的动作迅速挥发开来,直教人舌根生津。

周沉已经闭目忍下他吃的第一包。

到这时,已忍无可忍。

“你何时去买的酥饼?”

他们午间去了端王府中,只饮了半杯茶,便匆匆离开。

端王府附近餐馆近乎于无,路过的东市又都是烹龙煮凤的菜式。周沉不喜奢靡,便没有用餐。

以往这种情形,赵士谦定会钻着空子就往酒楼里跑,今天倒是出奇的安静。

只是一个劲地在马车里嚼着不知从何处来的酥饼。

“这是小风姑娘做的啊。”赵士谦答得敷衍,满眼柔情皆对着手中桃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周沉目光掠过马车前的小小背影,仿佛也看见了她下厨时细致认真的动作。

心中不禁微动,“为何……”

为何我没有?

话问了一半,又自觉促狭,只好将后半句生生咽下。

末了,还是故作镇定地阖上了眼,作养神状。

孙亮在前赶着马车,方向却不是京兆府。

吟风问了,才知道他们要去的是陶府。

前几日周沉托端王给贵妃娘娘送去的山茶花和这段故事,今日有了决断。

他和赵士谦接下贵妃诏令后,正要驾车往陶府行去。

此行一来是给夏茉娘正名,将陶成阳私自扣留的点朱钗返还于她,作为陪葬。二来是对陶成阳欺上瞒下的处罚,要罢免五品皇商的官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虽说官阶撤去,但陶府许多花卉本就属大内贡品,不可公开向民间贩卖。

从此以后,怕是只能与宫中做亏本的买卖了。

陶成阳悔得牙疼。

倒是陶玉笛还算泰然自若。她自觉医术有成,以后也不至于吃不上饭。

诏令宣读完毕,周沉便将点朱钗取回,这便打算回京兆府了。

看见点朱钗已经要了回来,孙亮不禁叹道:“这案子可算是结了。”

“还没有。”

周沉神色之间丝毫未有一丝放松。

那一瞬,孙亮无比懊恼自己多言,脑中不禁飞快思索起来,他到底遗漏了哪个环节,片刻过去冷汗已冒了一额头。

还好,说这些话时,他二人已踏出了府门,正巧让赵士谦听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怕花粉,便没有进陶府,而是和吟风站在马车跟前分食着油纸里的桃酥。

看见孙亮的窘迫模样,顺手将剩余的桃酥塞给吟风,随后替他解围道:“还有把夏茉娘卖到青楼的人,她的亲生父亲。”

出事后,陶恭远在京郊的父母亲族接到消息就迅速赶来,在仵作验尸之后已入土为安。

而夏茉娘,一直都无人为她收尸。

京兆府派出去的衙役只得到消息,说夏茉娘父亲前些日子已经去了西域行商,一年半载怕是不会回来了。

今日从陶府要回点朱钗后,夏茉娘就会由京兆府代为安葬。

至于她父亲卖女的罪责,周沉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经赵士谦提点,孙亮心领神会,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一定多盯着夏家父亲的踪迹,一旦回京立即上报!”

看着孙亮如释重负的模样,吟风艳羡不已。

她磋磨着手指头,思来又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将那胡人之事说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周沉自她身边经过,正要踏上马车。瞧见她手里剩余的桃酥后,周沉心间莫名愠怒。

朝着赵士谦沉声道:“整日零嘴不离手,成何体统?”

随后竟伸出手,将吟风手里剩的桃酥,一并没收了个干净。

吟风看得懵懂,咬着嘴唇,眼神也不由得躲闪起来,越发不敢说了。

她这一紧张,周沉就已探头走进马车内,帘子也不由分说地盖下。

马儿洋洋洒洒着往前踢踏而去,再也没给吟风留开口的机会。

一路回到京兆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原该在放旬假的京兆府却灯火通明。时不时出入的几个衙役,也是一脸凝重忧愁。

透过晃晃悠悠的车帘,周沉已然察觉出了异样。

马车将将停稳,他就已经急切跳下。与此同时,那守门的衙役也早等在外头,一见到周沉就立刻上前报信:“周少尹!不好了,又死人了!”

话音落下,牛车缓慢行来,后头木板上正躺着一具用茅草包裹的尸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只在侧边露出几根煞白手指,无力垂落而下。

一股尸腐气息伴着浓重的血腥仿佛正从那缝隙中泄露出来,吟风当即退了几步,紧紧捂住口鼻。

周沉余光扫过,当即飞快上前,不动声色地扯了些茅草,将尸体露出来的部位小心挡住,一并吩咐道:“即刻送到验尸房。”

运送尸首的是临县来的捕头,他刚跨进门槛,就急急向周沉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尽数告知。

“晌午有个猎户来报案,说他在山林打猎时发现了这具尸体。”那衙役焦头烂额道,“我们县衙查不出来他的身份,又觉得这死状太过蹊跷,这才赶紧向京兆府来报。”

周沉眉尾一挑,“怎么个蹊跷法?”

“他这胸口的伤,我从未见过。”

转眼间,他们已走到验尸房前。死讯比尸体要早送到,张仵作已泰然坐镇。

周沉免了那衙役的啰嗦,直接拨开茅草。

尸体容貌与周身伤痕显露无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周沉手上动作一滞,看着这具中年男人的尸体,良久,才终于想起来他的身份。

正是夏茉娘父亲。

前些日子,衙役打听到的消息明明是他已离开雍州,去往西域行商。尸体又是如何出现在了京郊的山林里?

谎言已被无声揭穿,周沉紧接着就注意到了他胸口处触目惊心的刀伤。约莫三寸长,淤积的血液聚集于此,已成深黑一团。透过外翻的皮肉和模糊的血块,内里的骨头透着诡异的白。

看清楚的一瞬,周沉瞳孔猛然缩紧。

与此相似的伤口,他曾见过。

这刀口形状两头浅,中间深,伤口清晰。是胡人常用的弯刀才会形成的特有形状。

他这道伤虽狰狞可怖,但只伤及皮肉,真正致命的则是刀刃上淬的毒。它能将刀口周围的皮肤血肉都毒化成砂石一般的质感,一碾成渣。

再用熟糯米去检查尸身的口鼻眼耳,里头都有着黑炭似的液体析出,也都是遭遇毒杀的表征。

这般死状,不止是周沉见过,张仵作也曾见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是他,他又回来了。”

周沉紧攥着拳头,二人皆是一阵默然。

最终打破这沉默的,是吟风。

她怕今夜周沉会忙碌一整晚,更加寻不到空闲将事情告知,还不如趁着现在说出来,她便能早点解脱,回去睡个好觉。

于是她站在验尸房门外,小心翼翼敲了敲门,斟酌道:“周少尹?我有一事想要告知。今日我在东市,碰见了一个满身血味的胡人。”

满身血味的胡人?

周沉哗地站起身,又怕她看见尸体受了惊吓,便只是隔着门问道:“血味?你如何闻到?”

“我打小鼻子就灵光,”吟风诚恳道,“我刚来公厨找不着食材,靠着鼻子就能闻出来放在哪里。若是不信,您可以考我。”

周沉略一思索,免去了考验,直直问道:“你是在哪里碰见他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吟风这便将碰见胡人的事情细致道来。

验尸房内,周沉和张仵作听完皆是一惊。

他们现下验的这具尸体,正好就是被善用弯刀的胡人所杀。

如若吟风在白天碰见的浑身带着人血气息的胡人,真的是他们所追寻的凶手,这般巧合之事,兴许连千万分之一的概率都没有。

他与张仵作两相对视,最终决定,哪怕几率微渺,也得赶去查探一番。

这一查,就是半夜。

接连几日的阴沉天气终于爆发,狂乱北风卷起鹅毛大雪倾倒而下。

刺骨寒凉隔着窗纸袭来,像是要将人活吞下去。

吟风原以为将哽在心里的事说出来就能安睡,此刻听着风声和漱漱雪声,莫名地难以入眠。

直到子夜来临,吟风听见外头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猜测是周沉安全回到京兆府,才总算放下心,侧过身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狂风已经歇下,纷纷扰扰的大雪还在静静落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吟风险些睡过头,望着漫天雪景也根本来不及细赏,赶在衙役们上值前熬了一锅热乎乎的赤豆粥。做蒸包已经有些来不及,吟风匆忙拿起煎锅,打算做个外酥里嫩的生煎包。

可越急越是容易出错,煎锅的油烧的正旺,放进肉包时,吟风被溅起的油花一烫,手背上当即冒出几个水泡。

偏偏祸不单行,她第一锅包子还没煎好,就听着外头一声惨叫传来。

“李叔?”

根本顾不上翻锅,吟风赶忙探出头一看,就瞧见李策已经在湿滑的雪地里挣扎了一会儿。

李策年近半百,这一摔,脚腕的骨头硬生生错了位。

吟风现下这副身子骨比她在现世时虚弱许多,根本抬不起李策。还是唤来值守的衙役,才终于安全地将他转移到了马车上,准备往济善堂送去。

安顿好李策,吟风心力交瘁地盛出焦炭似的生煎包,煎起第二锅。

平白少了那么多包子,吟风怕不够吃,又焯了些豆芽和笋丝拌在一起,算是个爽脆小菜。

光是备好了餐还不够。

往常周少尹的早膳,都是由李策送去的。今天他崴了脚,早膳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吟风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向前来用膳的衙役们告了辞,说是餐食已经备好,请他们自便。接着,就提了食盒踏进京兆府廨署中。

路过两段长廊,穿过一扇朱漆门扉,便看见假山流水旁栽着一株曲屈有致的寒梅,枝桠覆着薄雪。虽花期未至,但已可窥其姿态玲珑。

梅树后头便是周少尹平日里待得最久的地方。

古人唤作廨署,便是今人口中的办公室。

和她常待的公厨不同,廨署在公堂背后,也是京兆府最靠北的一侧。喧闹嘈杂与此处断无半分关联。

指节轻落于门框之上,都怕会惊着静谧的空气。

她清了嗓子,正色道:“周少尹,我是吟风,来送早膳。”

廨署内并无动静。

吟风又轻敲了两下,里头才终于出了声。

“进来罢。”

这一声回答,瓮声瓮气的,透着些许沙哑和疲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吟风难免忆起昨晚她向周沉上报胡人的那事。

夜间除了他回府的声音,好似也没什么捉拿案犯的动静。

难道那胡人真是无辜的?自己闻错了?还害周少尹冒雪白跑一趟?

吟风边递上食盒,边在心中做起猜想。

目光也不由自主落在周沉逆着曦光的侧脸上,他眼眶通红,眉间锁着愁云。

吟风取出冒着热气的赤豆粥和配菜上桌,周沉才将扶着额头的左臂挪开了些。

来公厨的这些天,吟风对周沉的印象约摸是个古代工作狂兼京兆府内卷之王。公务缠身时,他的神色十之八/九也多是匆忙与紧绷交替显现,像这样愁云惨淡倒是头一回。

就连刚刚好转的胃口也滑落回去。

周沉只吃完赤豆粥和一碟小菜,生煎包一口未动,便令吟风端走。

难道是生煎包沾染了上一锅的焦气?

吟风终于忍不住开腔,“是生煎包不合胃口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有些不适,今日不想食荤腥。”周沉答完,又淡淡问道,“李策今日怎么没来?”

“李叔他不慎摔倒,已经送到济善堂看伤去了。”

周沉神情莫名有些恍然,抬眼看向窗外寂寂雪景,温言道:“地上湿滑,你也小心。”

这话中分明有了些送客的意味,吟风脸色憋得通红,满腹疑问就在嘴边打转,却再问不出口了。

她束肩敛息,行至房门处,正欲告退。

周沉将将回神,他从书案边站起身,“还没多谢小风姑娘,昨夜将那胡人之事告知于我。”

“抓住他了吗?”

周沉浅浅摇头。

“昨夜我去时,已临近宵禁。那条巷子已经空了,不曾找到你所说的馄饨摊子。不过顺着巷子往里,我找到一间有些古怪的客栈。”

“客栈?”

吟风皱起眉,她还记得她去的那条背街小巷,比起临街的酒楼食肆,甚至称得上冷清。好好的客栈不开在迎来送往的主街上,的确是有些古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小风姑娘放心,我已经派人守在那里了。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京兆府的眼睛。”

有了这番话,吟风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原处。

回到公厨,衙役们也都相继吃完了早饭,只有姗姗来迟的赵士谦还在埋头苦吃。

吟风放下空食盒,脑海中不自觉闪过周沉通红的眼眶。

趁着赵士谦还没吃完,她赶忙煮了壶明目清火的枸杞菊花茶,请他带去廨署与周少尹同饮。

末了,还抓了把冰糖,放进了小碟中供他们自取。

赵士谦提溜着硕大的茶壶踏进廨署时,周沉仍坐在书案前,木雕似得保持着一手扶额的姿势。落在赵士谦眼中,莫名有些苦大仇深。

周沉莫非是这样枯坐了整整一夜?

他把茶壶咚地一声放在案上,水声晃荡在瓷壁上,将周沉木然的神情生生拽了回来。

“……你有何事?”

赵士谦大摇大摆坐在太师椅上,咧嘴得意道:“小风姑娘方才给我煮了花茶,有菊花,还有枸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茶壶就摆在书案上,绕不过周沉的目光。

周沉心间一紧,眉头也更加皱巴巴了,他故意侧过目光,将视线落在了书案最角落的卷宗上。

随即便想起,他袖彀之内还有昨日从吟风那里没收来的桃酥小饼。

难以言明的焦躁自心头腾起,他兀自拿起昨日夏家父亲的卷宗,凛声道:“拿走。”

赵士谦被吓了一个激灵,后知后觉玩笑开大了,灰溜溜地提着花茶潜回了属于自己的那张书案前。

夏家父亲的案子扑朔迷离,许多事尚未查清,周沉又像朵乌云守在这里岿然不动,将同处一间廨署的赵士谦压得喘不过气。

没待多久,他就借口调查夏家父亲,慌忙遁了。

说要调查夏家父亲,赵士谦实际也没什么头绪,只能从邻里开始查起。

很快,赵士谦便查到了夏家父亲生前最常流连的地方,正是位于嘉会坊的一处赌坊。

听闻他欠了巨额赌债,把自己的女儿夏茉娘卖给青楼,也是为了还债。

赵士谦摸索着找去了赌坊。既是调查,他便不想张扬,只穿着最为普通的白衣。没想到被赌场维持秩序的几位彪形大汉视作输不起钱的穷光蛋,囫囵个地扔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白衣沾染了一地灰尘,配上他垂挂在眼睑的黑眼圈,当即就被赌坊周围的落魄赌鬼们认成了同类。

其中一个可称得上是衣衫褴褛的花发老者颤颤巍巍而来,堆着满脸讪笑问道:“小子,你欠了谁的钱?”

赵士谦暗自咽下委屈,“欠了……”

他试探着将夏家父亲的名讳报给了这名赌鬼。

“哦?老夏他跟着西域行商去了,我跟他熟,你把钱还给我就行,等他回来我就交给他。”那老者眼神微眯,心中算盘打得响亮。

赵士谦自诩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即套话,“他去了西域?那我才不还钱。”

说罢,他掸去衣裳上的灰尘,作势要溜。

还没迈出两步,后头那老者果然伸出手拦他,一并压低了声音,“老夏没去西域,那是明面上的话。”

“哦?”

“他啊,给人送货去了。你明晚宵禁前出城,到延平门外的茶水摊下来还钱。我就给你作保,让老夏不要你利息了,只要本金,如何?”

送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夏家父亲这般嗜赌成性的赌鬼,大多是些游手好闲,妄想一夜暴富的懒人。运送货物那般的苦差事,赌鬼们是绝不会看上的。

赵士谦当即来了兴致,他和这老赌鬼将时间地点约好,便赶忙回到了京兆府,意欲向周沉禀明,再从长计议,多派些人手帮忙。

他匆忙跑回廨署时,周沉和他案头那壶没喝完的菊花枸杞茶已经一同消失不见了。

问了衙役,才知道周沉已经去了公厨。

他同那花发老者斡旋许久,回来时,大多衙役们都已吃完了饭。公厨内,只有周沉一人正襟危坐。

李策崴了脚,吟风一个人需要照顾十多人的餐食,虽忙得焦头烂额,但仍细致有序。

“周少尹说今日不想吃荤腥,我就准备了些素菜。”

说着,便将蒜蓉菘菜和香菇冬笋汤齐齐端上桌,便是再没有胃口的人,也不忍拒绝。

怕是只有周沉舍得将目光移开。

赵士谦正向着公厨院内行进,看见此情形不免蹙起眉头,心中腹诽起他暴殄天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谁知周沉抬起头,问道:“小风姑娘,你今日还做桃酥了吗?”

李策还在医馆,吟风这日净忙着准备晚饭,哪里还顾上做桃酥小饼。

她只得惋惜着摇头。

周沉倒也不甚执着,紧接着又问:“菊花枸杞茶,可还有?”

吟风有些摸不着头脑,白日送了一大壶过去,还没喝够?

不过既然周沉开口,她也不便多问。扭头钻进厨房,煮起花茶来。

院门外的赵士谦看得一清二楚,不免暗暗发笑。

他与那花发老者的约定尚在明晚,倒也不急于一时。思及此,便蹑手蹑脚退出院门,转头大步流星着奔去西市做饕餮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赵士谦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到达廨署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昨日在嘉会坊赌场的见闻悉数告知于周沉。

周沉已经足足将夏家父亲相关的卷宗翻了数遍,此刻案头之上还有两卷其他案子的记录。

“你在这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张仵作验不出凶手用的什么毒,不如就信我这一回?”

那弯刀上淬的毒的确难解,夏家父亲的尸体虽不似第一具那般惨烈,但也难以从毒/药之上寻到线索。

他磋磨着手里的卷宗,细细问道:“那个赌鬼说,去西域行商是明面上的话,实际是去了延平门外当送货郎。”

赵士谦见周沉来了兴致,赶忙顺着他的疑问猜测了下去:“是啊,送货郎又不是见不得人的行当,他何必藏着掖着?还有,我才不信赌鬼会甘愿去搬货谋生。”

“除非他送的货物,不是一般的东西。”

周沉淡淡接话,顺手打开了书案上三份卷宗的其中一份,并将它递给了赵士谦。

这是一份三年前的卷宗,记载的是一件私盐案。

案情是由几名不堪重负劳累而死的货郎引起,周沉暗中调查半载,发现了一条自江南沿海到雍州的私盐漕运线路。案发后,当时的府尹高朗接管了此案。

高朗查出是一名雍州漕运使和另一名江南盐运使勾结,暗中贩卖私盐,以期中饱私囊。

雍州漕运使在案发后不久便畏罪身亡,高朗便属意将江南盐运使提审至京兆府,可这名盐运使才下了官船不久,就死在了驿馆之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当时验尸的正是张仵作,他将那名盐运使的死状清清楚楚地记载在了卷宗之中。

与夏家父亲如出一辙,那名盐运使身上的伤口与其极为相似。都是几道并不致命的弯刀痕迹,再加上毒化后诡异的皮肤,口鼻眼耳还中有黑炭析出。

高朗在案发现场找到一封盐运使认罪的书信,顺着信中地址追回了贩卖私盐所得的一部分银两,便将私盐案盖章揭过。

周沉和张仵作几次三番想要调查盐运使死亡的真相,都因种种意外被搁置。

身处京兆府少尹之位,周沉自知,断案最忌猜测,一切都讲究证据。

可他总在冥冥之中认为,那名**身亡的漕运使和**人暗杀的盐运使,都只是私盐案的冰山一角。

他们无非是作为弃子,用来维护深藏于暗处之人的根基。

甚至就连当时的京兆府府尹高朗,也可能栖身于这座冰山之内。

私盐案发生后,高朗就因为追回赃款有功,调任刑部左侍郎。京兆府府尹一职,则落在了皇子中一向以闲云野鹤著称的端王严勐身上。

周沉指尖点过卷宗中记录盐运使死状的几段图文,赵士谦打眼扫过,立刻胆战心惊起来。

“他们口中的送货,难道是运送私盐?”

周沉不置可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真是胆大包天。”赵士谦揭过卷宗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那时他还未入仕京兆府,只是作为赶考的举人听说了一桩私盐案,因着官府破获的速度很快,也追回了不少朝廷的损失,便不曾留心。

这还是头一次知道当年私盐案所掩盖的另一部分不为人知的事实。

他眉头果然皱得越发拧巴了,“漕运使和盐运使,又不是什么大官。借他们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吞下这么多钱。他们是弃子?”

“是弃子。”周沉笃定道,“我们要查出的,正是夏家父亲他又是为了何事成为他们新的弃子。”

赵士谦心间一凛。看来夏家父亲在赌场的那些事迹,都可能只是浅表上的伪装罢了。

周沉坐定,“今夜延平门外,我陪同你一起去吧。”

雍州城宵禁严苛,他们约定日落后相见,今夜办完事后便得宿在城外驿馆歇上一夜。

周沉换去了绯色官袍,转而穿上了一身墨色劲装,在昏沉的暮色中显得极为精干。而赵士谦只得沿用昨日在赌场附近的行装,穿着一身毫无形制可言的白衣,同周沉上了马车。

陪同而去的还有几名京兆府武力高强的捕快,趁着宵禁前,一行人分了几个批次出城,装成了陌生人。

赵士谦在事先约定好的茶水摊饮了半壶茶,夜色已倾盖而下,那名花发老者才迟迟现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甫一现身,他便笑盈盈地压低了嗓音,问道:“本金都带齐了吗?”

赵士谦故作心痛,“都带齐了,我可得见着老夏,不然不可能给你钱。”

他一边装作委屈的模样,另一半却故意将袖彀中的碎银翻了出来,月色映照,足以勾起花发老者十足十的贪心。

“我当然不会骗你。”

说罢,那花发老者揽起赵士谦半边肩膀,套起了近乎。

赵士谦并不畏惧,反而后来居上,悄声问那花发老者:“你说老夏去当送货郎了,那能赚钱吗?难不成是送金汁的?”

他这般问,正好刺激了花发老者的胜负欲,“比赌钱赚多了,不然那老赌鬼肯来?你也不想想。”

“你就吹吧。”

“嘿,你这后生!”花发老者气呼呼地,却将声音压得更低了。

宵禁后城外虽没有金吾卫管控,但也并没有多少过路之人,周沉和捕快们也早都暗中部署好,绝不可能被发觉。

但他还是极力将声音贴近了赵士谦的耳朵,“老夏搬的货,是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赵士谦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随即装作满脸惊奇:“那不是盐运使的活吗?”

“自家的盐矿,何需盐运使来搅和。”

花发老者得意道,顺便为赵士谦领路,直至延平门外三里,一处野坟原之后几户微光照映着农户。

但又不似普通农户那般。

普通农户是绝不可能舍得燃烧烛火的。

赵士谦端的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你说老夏就在这农户里住着?”

“你可别小看了这几间村落。”

那花发老者话音刚落,农户之内就传来一声嘶声裂肺的喊叫声。

声音是来自年轻姑娘的,赵士谦神色一凛,再顾不得假装,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潜伏暗处的周沉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花发老者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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