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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晁灵云简直像头顶炸了一记惊雷,彻底傻了眼。

她好容易才混进牛僧孺府中,可什么事都没搞成呢!

就这么把她打发出去了?这怎么行?

“那个,陶管事,府里是打算把我送给光王吗?”晁灵云面露难色,结结巴巴地问,“这是大人的意思,还是光王的意思?”

“你都已经上天了,还要管是谁吹的东风吗?”管事嫌弃晁灵云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围一群人点头附和,晁灵云哑口无言,没法反驳。

做主将晁灵云送给光王,这自然是牛宰相的一片美意。光王鲜少青睐美人,难得在他府上睡了一个,他岂有不成人之美的?再则光王至今膝下无子,万一那舞姬将来有了孩子,光王这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势力,可算入他彀中矣。

于是乎,在一片噼里啪啦的如意算盘声里,晁灵云骑上小毛驴,从位于新昌坊西北角的宰相府出发,不情不愿地去了位于入苑的十六王宅。

晁灵云是光王意料之中的礼物。

所以宰相府家丁向监院中官通报后,她没有等太久,便一路畅行无阻地进入了十六王宅。

若说长安是这天下最繁华的帝京胜地,那么十六王宅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囚笼。历代多少雄韬伟略、心比天高的亲王都终老于此,即便领着极高的官衔,双足也迈不出这片由高屋华厦圈成的囹圄。

百年前,玄宗皇帝因为忌惮自己的兄弟,用一座宏伟的王宅困住了李唐的宗室血脉,可谓机关算尽,却令藩镇、宦官、朋党坐大。

晁灵云初来乍到,不由好奇地拨开帷帽下的轻纱,打量这片在世人眼中殊贵而神秘的亲王宅第。

但见云日隐层阙,风烟出绮疏,金碧辉煌的楼阁让晁灵云目不暇接。按照法令规定,长安城内无论士、庶、公、私,宅邸内皆不得建造楼阁,十六王宅里楼阁林立,晁灵云瞧着还是觉得挺新鲜的。

也不知道眼前哪座楼阁是光王住的,自己跟着他,岂不是也可以住进这美轮美奂的高楼了?

晁灵云正美滋滋地幻想着,就听见前方领路的宰相府家丁忽然冒出一句:“光王宅到了。”

晁灵云慌忙定睛一看,不禁大失所望。

没有楼!并且是好小的一座宅院!传闻哑巴王无权无势,传言果然没骗她!

晁灵云心里一阵发酸,连带着埋怨起颍王李瀍来——要不是他无事生非,自己哪会惹上那么多麻烦?

就在晁灵云自怨自艾之际,门亭处走来一名约摸二十来岁年纪,细挑身材的绿衣宦官,望着她亲热地招呼:“是晁娘子吧?快请进。”

“是,劳烦大人了。”晁灵云恭敬地见礼,与宰相府家丁道别后,跟着那宦官走进光王宅。

晁灵云的一声“大人”令李怡的贴身近侍、兼心腹发小、兼光王宅大管事——王宗实很是受用,言语越发热乎起来:“晁娘子客气了,小人王宗实,平日掌管光王宅里大小事宜,你要是吃穿用度上有何不方便的,只管找我。”

王宗实言语间拿晁灵云当主人,晁灵云当然不会拿他的话当真,连忙客气道:“多谢大人,奴婢资质拙陋,今后与大人一同侍奉光王,若有不当之处,还要劳烦大人提点。”一边说一边从包袱里摸出牛宰相赏的一枚五两的银铤,塞进王宗实手里。

王宗实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将银铤纳入袖中:“多谢娘子的厚赏。光王正在见波斯商人,娘子请先随小人去你的住处。一会儿等商人到了后苑,你看中什么就尽管拿,这是光王的心意,娘子不必拘束。”

一听说可以随便买买买,晁灵云顿时眉开眼笑——哑巴王既然如此慷慨,她当然也不会客气。

光王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没有阔气的楼阁,雕梁画栋却也颇为可观。晁灵云跟着王宗实走进后苑,听他逐一介绍那些掩映在花红柳绿中的建筑:“咱们眼前这一处是佛堂,远点那一处是书斋,叫心远斋,再远点那一处还是书斋,叫思远斋……”

不是看书就是念佛,这哑巴王怎么跟只蠹鱼似的?晁灵云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却直摇头,最后忍不住直接问了:“府中没有其他姊妹吗?”

王宗实一愣,随即像被踩到痛脚似的,义正辞严地强调:“有,当然有!你往最远处看,看见竹林里冒出来的那个小檐角没?那里是琉璃院,住着光王的侍妾吴氏。”

“哦,哦。”晁灵云顺着王宗实的指点乖巧地附和,心里暗暗嘀咕:我就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好像生怕别人拿哑巴王当太监似的。

与此同时,晁灵云心里念叨着的事主正把读过的信往火盆里一丢,看着那盖有回鹘可敦印戳的笺纸缓缓被火苗吞噬,脸色铁青。

站在他面前的波斯商人康承训同样神色凝重,猫眼般浅棕色的眼珠里带着同情,低声道:“殿下请息怒。”

“你要我如何息怒?”李怡冷声反问,盯着尴尬无措的康承训看了许久,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是我阿姊。”

今春,回鹘昭礼可汗被部下格杀,侄子胡特勒即位,成为和亲回鹘的太和公主的第三任丈夫。

这消息还没被回鹘使者送到长安,常年游走在塞外的康承训就已一骑绝尘,将染着回鹘可敦泪迹的亲笔信送到了光王宅。

“当年若不是我……也不会害她流落在塞外,辗转于狄人帐中。”思及往事,李怡的五官因为那些痛苦的回忆而微微扭曲,他不愿在康承训面前失态,转过身,从书柜中取出一方小小的银盒。

“这是我很早以前就备好的礼物,我本想等时机成熟再送给阿姊,如今看来,能提前送给她做个念想也好。”李怡轻轻打开银盒,从盒中拿出一枚莹润的白玉指环,郑重地交给康承训,“敬辞,将这枚玉环尽快送去,告诉我阿姊,李怡从没忘记过当年的约定。”

第004章 血泪往事

康承训用一方丝帕接过指环,小心翼翼地包裹好,贴身藏妥:“殿下放心,我明天就出发去回鹘。”

李怡点点头,意兴阑珊地在康承训的货担里翻了翻,便打发他:“你拿去琉璃院让吴氏挑吧,对了,我新收了一个女人。”

康承训顿时来了精神,打趣道:“恭喜恭喜,殿下终于不做和尚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已将她安顿在明珠院,你去看了就知道。”李怡知道康承训的臭德行,无奈一笑,挥手撵人,“快走吧,让我清静清静。”

“是,殿下。”康承训收拾好货担,笑嘻嘻地告退。

康承训一走,客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李怡勉强挂在脸上的那一点笑容也消失殆尽。他无力地坐在榻上,盯着脚边火盆里那一小撮灰烬,久远的痛楚自心底缓缓涌上来。

他与阿姊的分别,已经是十一年前的旧事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孱弱无力的黄口小儿,然而泛着血色的伤痛却不曾磨灭,在他隐忍蛰伏的岁月中历久弥新。

光王李怡,在被迫早早学会装聋作哑前,也曾敢于说出自己的想法,包括自己荒诞不经的梦。

他梦见自己乘着飞龙直冲九霄,迎着金线般的旭阳尽情遨游,身侧氤氲的祥云泛着紫光。紫云之下,遥远的地面上,恢弘的长安城像一块工整的棋盘……醒来后他兴致勃勃地将这个美梦告诉了母亲郑氏,却换来母亲惊恐的眼神与忧心忡忡的警告:“这种梦不可以让旁人知道,今后你千万不要再说了。”

那时候他的母亲还不是光王太妃,只是一个因罪没入掖庭后,被安排到郭贵妃宫中侍奉的宫女。靠着郭贵妃口中“来自民间的下作手段”,母亲偶然得到父皇的宠幸,生下他之后却又因为郭贵妃的干涉,没能得到任何名分,母子仍然寄居在郭贵妃宫中。

“这种话岂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定是你这贱人故意教唆,想用这种哗众取宠的妄言博得圣上的垂青!”郭贵妃线条凌厉的眉眼,是他童年最恐惧的噩梦。他害怕那双传说与尚父郭子仪一模一样的眼睛注视自己,但更怕的,是那双眼将杀气凛凛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母亲。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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